她这几天趁夏端蒙卧床,偷偷溜进夏存正的书房,不仅把那一格子尸图册子翻了个够,还悄悄打开几个罐子一饱眼福。原来那些罐子里装的都是夏存正办案的“纪念品”。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仵作这个职业,但职业规范还远不成熟,连死者的骨灰和作为关键证物的尸体残骸都被夏存正顺手牵羊拿回家做了私人收藏。

    夏端蒙给人的印象一贯是柔弱寡言,很好说话,连把他从小带大的奶娘被强行辞退,他都没提出半个字的反对意见,这次却意外地强硬。

    “爹娘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妹妹,若妹妹不能去送最后一程,爹娘定然无法安心上路。”

    夏存海十分不耐烦。要按他的想法,连夏端蒙都不必去,只他和夏存山带几个人去办了这事就行了。五七过完,丧事就算彻底结束,之后就该分家产分家产,该领孩子领孩子,夏存正辞官回来后新置了几十亩水田,那块地他可是中意许久了。

    夏存山比他老成得多,拍拍他的手臂示意“稍安勿躁”。他思索了片刻,对夏存海道,“蒙哥儿说的也有道理,老三两口子突然离世,心里肯定诸多牵挂,柔丫头这么小,他们放心不下也是自然的。我看,就让柔丫头跟着一块去吧。”

    夏存海眉毛一抖,刚要说话,夏存山又说道,“不过,柔丫头去是去,但不能进墓地,只能在外面等着。”

    夏端蒙垂眸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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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晚柔其实不太理解哥哥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坚持。

    她本想在马车里悄悄问一问,一番察言观色后,还是决定先忍一忍。

    车轮辚辚驶过镇子中央那条宽敞的青石板路,过了两座桥,就到了镇外的土路上。马车没有减震系统,车轮没有充气,再加上路面凹凸不平,颠簸地堪比过山车。

    夏晚柔随着车厢左摇右晃,心里还想着:小孩子的内耳平衡可真好啊,这么晃都不晕。等她转头瞅见夏端蒙青白的一张脸,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到了墓地外围,看到五十多岁的夏存山和三十来岁的夏存海精神奕奕的从马车上下来。

    晕不晕车,真的是看人的,跟年龄关系不大啊。

    已经有一些夏家族人在这里候着了,马车一停稳,他们就自发走过来从车上往下搬纸扎。

    看到夏晚柔从车厢里钻出来,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惊了,只有一个人喜出望外。

    就是传说中六叔家的傻儿子,大名叫福贵的。

    夏福贵比夏天赏大两岁,基本上是个缩水版的夏天赏。虽然体积略逊一筹,但胜在敦实。这个小胖子是实心的,当他噔噔噔朝夏晚柔飞奔过来时,夏晚柔甚至感觉到了地面轻微的震颤。

    夏端蒙一看到夏福贵也在,本就面无人色的脸更不像活人了。

    陈大叔和长庚一边一个扶着他,连一向缺乏表情的陈大叔,脸上都现出了几分愁容。

    坐在交椅上缓了一会儿,又喝了些温茶水,夏端蒙的脸上总算回来两分血色。夏存山等众人把纸扎和供品都在坟前摆好后,才让人来叫夏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