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下班了啊。顾云你也是,早点回家,那个财迷老板不会因为你自主加班多发任何钱的。」顾云没回话,只是往张龙德背後惊恐地一瞥:「老、老板好!」张龙德哆嗦着转身,厚实的身躯硬是抖出了弱柳扶风的样子。「哈哈哈哈,阿龙,吓到你了吧!」季云搭住这位好友兼同事的肩,明亮的眼眸弯成月牙,笑得畅快极了。「靠,顾云,好样的,我刚刚还真诚的担心你的失眠问题,就这样回报我?」张云德直接一拳往他头上尻下去。「很痛欸!」顾云抱怨,「小心我跟业务部的陈淑贞说你是个暴力狂。」「你敢?」「就敢。」顾云这人,剑眉星目,明亮的双眼很是抓人,纤长的睫毛与勾人的眼形让他多了几分风流,加之本人开朗的性格,他敢夸口自己就是这间公司最帅气的男人了。这不是,张龙德这位魁武的一百八大汉,想追陈淑贞还得靠他顾大帅哥从中牵线才行,公司的女孩们大多愿意给他的脸几分面子。但是最近总是做梦睡不好,黑眼圈都深了几度,恐怕有损於美貌。「顾云,我下班了喔。」张龙德离开之後,公司就剩下他一个了。同事们都是老油条,深知在这种黑心公司摸鱼的诀窍就是迟到早退,离下班时间才过去十多分钟就剩他一人,不过最近睡不好导致工作效率直线下降,不得不多留些时间。完成了一个图表之後有些尿急,他走向右侧的走廊。为了什麽节约用电共体时艰,说实在的就是老板想省电费,只要留在公司的人不超过十个,走廊的灯就只留一半,不太够的照明度导致长廊看起来有些晦暗。四周的会议室或休息室更是不可能有灯,连冷气都没有。走过长廊之後,总算是到了尽头左手边的男厕。拉开、掏枪、洗手,一气呵成。灯突然熄灭,这完全是家常便饭,顾云镇定地甩甩手离开。「公司的破灯坏了也不修……」影子在走廊中时隐时现,身後的厕所又亮了。镜子里的顾云没有离开。他租的小套房在深水巷,没有电梯,就是个有点破旧的普通公寓。「小云,怎麽这麽晚回来啊?」王奶奶听到顾云回来的声响,探出家门笑眯眯地问道。「唉,最近睡得不太好,也许是工作不够认真的因果报复,所以在公司加班赎罪了。」「唉呦,哪有这种事。」王奶奶摀着缺牙的嘴呵呵笑,「不过我这倒是有个治疗失眠的好东西啊,让我找找……。」她嘟囊着进屋。没多久奶奶蹒跚着脚步颤巍巍地回来了,手上抱着个沉沉的木箱子,上面隐约有些古朴的花纹,但磨损太严重了看不太清楚。「你别看这个箱子有些旧,里面的薰香保存得挺好,你回去之後就给它点上,很有效的啊。」王奶奶拉着顾云的手要把箱子塞给他。顾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奶奶,你房租已经给我很便宜了,还拿你东西我真的不好意思。」「不会不会,放着也是浪费啊我又用不到。你不拿的话就要被丢掉了,这一盒几千块的呢。」这样推拉了一阵,最後还是收下了。实在很难拒绝奶奶这样和善又热情的长辈塞东西过来,顾云只能一边千谢万谢地对奶奶鞠躬,一边说着下次要请奶奶好吃的。因为在公司多待了一阵,现在已经九点了,他随便弄点消夜之後便直接洗澡就寝。顾云蹲在黄土地板上,一圈低矮的木栅栏圈住一小块地,他身边都是人,赤身裸体的人或坐或趴地待在栅栏里,男女老少都有。顾云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自己也是裸着的,但就算他对自己的身材再怎麽有自信,还是穿件衣服比较好吧。这样想着,他摀着胯下站起来试图找人要衣服。虽然这些人原先就很安静了,只偶尔有几声轻哼或啼哭,但顾云一站起来,人群就像是被定住一样,一点声音都没了。几十双沉默的眼珠紧盯着顾云。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他们的眼里都是麻木,还有一些惊恐。顾云往下检查,他那里也没长得奇形怪状啊,干嘛一直看他,害怕捏。有脚步声靠近。抬头一看,一个将近两百公分,又猪又人的怪物,如人一般穿着衣服、直立行走过来,和他撞个正着。怪物身上的衣物像是古代农家装束,他也不清楚是什麽时代,总之现在的重点不在此。「……嗨?」顾云试探。那怪物的睁大双眼,肥大的耳朵扇动,拿起身侧的绳子就往顾云身上套。「哇!」他措手不及摔了狗吃屎,好在其他人都已经缩到旁边去,身侧现在是一片空旷。「竟然让我抓到了一个异端,给我过来把你抓给祭司!为了王!」猪怪诡异的口吐人言,黏腻的口涎在他嘴角处挂着,顾云竟是能从他的猪脸上看出兴奋的情绪。要是现在还不知道猪怪不怀好意他才是傻了。顾云在小小的栅栏中逃窜。对方虽然身躯庞大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力气更是可怖,几次顾云险险躲过牠的抓捕,却还是被绳子鞭到了好几下,留下怵目惊心的痕迹。很快他就跑不动了,被对方压在地上用麻绳将手紧绑在身後,脖子也被余下的绳子绕了几圈,粗糙的绳子紧压在他细腻饱满的麦色手臂上,被缠绕的地方显得更加丰润,柔软的肌肉上覆着一层薄汗,在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光泽。猪怪像拖行牲畜一样拉着顾云,绳子又绑得极紧,但凡走慢一些都会被勒得喘不过气,而且完全不管身後的人跟不跟得上自顾自走在前方,顾云只能跌跌撞撞、半拖半跑地跟在猪怪身後。拐了几个弯之後来到了一处大路,刚刚猪怪的家是在巷弄深处,这边才是妖怪们真正的聚集地。这些妖怪都跟猪怪一样,虽是动物之躯却行人类之事,诡谲到了极致。地上还有许多人类在爬,有的被放在砧板上如猪鸭一般宰杀,有的被放在笼子里逗弄。人与动物的地位在这里全然颠倒,但这些人似乎也不像是毫无智商的样子,只是在这个世界中被驯化了,没有文化传承也没有力量优势的人类,退化成聪明一些的动物。像他这样「正常」的人类,在这里反倒成了异端。许多妖怪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让开,我要去见祭司!」猪怪牵着顾云高傲地仰起头,彷佛立下了什麽大功。众妖怪纷纷让道。顾云这下可就惨了,刚刚充满拐角的巷子多少限制了猪怪的步伐,到了大马路众人留了一条笔直的大路给猪怪走,牠横行无阻。顾云努力地跟了几步,却因为手绑在身後保持不了平衡,摔倒在地。猪怪当然是不可能顾及他的,对牠恐怖的蛮力而言顾云的重量也算不了什麽。牠拖行着倒在地上的顾云,像是在拖行即将被斩杀的牲畜。整齐站立在两边的妖怪们开始诵念,听不清楚词的经文混杂着动物各自的声音、混杂着人类的哼叫,奇诡哀厉。顾云奋力挣动着脚,试图在窒息的感觉中缓解,诵念声吵得他头痛,脖子上粗糙的绳子更是弄得他生不如死。随着步伐总会一瞬一瞬有空隙让他喘息,但更多时候只有无法呼吸的痛苦,半边身子在黄土地上磨擦,手腕脖颈处更是留下了鲜红的磨痕。终於,猪怪走到了一个古朴的木屋前,恭敬地停下脚步。「祭司,我找到祭品了。」「直接带到洞穴。」里面的声音传来。顾云被从地上架了起来,塞进轿子中,然後就这样左摇右晃地随着经文和某种宗教仪式的奏乐,绕行了许久。「你们想做什麽?」顾云被从轿子里拉出来时已经被颠得嘴唇发白,身上到处都是还没处里的小伤口,看起来好不可怜。「你会成为吾王重回世界的基石。」神官说。牠带着面纱,看躯干是某种昆虫。虽说是祭祀,但这地方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石洞。片岩一类的石头构成的洞窟中,离入口处几十公尺的地方以人工弄出一块架高的石板。身穿猩红道袍的妖怪们将他按在平台上,再将手脚分开固定在石板的四个方位。「放我走!你们想怎样!」顾云也不是没挣扎过,但是这些妖怪各个力大无穷,他的反抗只是多得到了几下暴揍。无人理睬他的叫唤,蒙面的祭司围绕着他,在寒凉的洞窟四周点亮火把,洞窟极深极高,平躺在石板上的顾云看不见顶上的尽头。阴恻恻的风吹起,众妖高声呼喊、哮叫,聚集在洞窟外的一般妖民也齐齐诵念起经文。嗡嗡的诵念声在洞窟里震荡,好像能与脉搏共振的声音让人胸口发闷,脑子发胀,有什麽力量隐隐在啃食理智,让人有想大叫摆脱的冲动。「……王还是没有回应我们。」十多分钟後祭司停下祝祷的舞蹈,「又是一个废品,让人吃了吧。」「是。」众妖散去,一名神官牵了个人过来。说是人吗?那个人类如兽一般嘶吼,蓬头垢面满身脏泥,齿缝间卡着血污,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就像是斗兽场中的那些野兽一样。神官一声令下,那人就冲了过来,没被修剪过的指甲戳进顾云的眼睛中,顿时血流如注,他能听到皮肤被啃咬开来的声音,还有自己求饶的痛嚎。